艺术与设计 -利来app官方下载

张朝贝

2023-06-24 12:56:00



俄乌冲突之后,毛旭辉不再听俄罗斯的音乐了。


作为艺术家曾经的精神家园,灿烂丰富的俄罗斯文化滋养了毛旭辉的生活和创作。在开始绘画之前,他便接触到俄罗斯最耀眼的黄金时代、白银时代的文学与诗歌,在他早期学习绘画的时候,又深受巡回画派的艺术家影响。



毛旭辉在和平村2号工作室 1987


毛旭辉在工作室 2023


在1980年代末期创作其代表性作品“家长”系列时,他最常听的音乐是苏联重要作曲家肖斯塔科维奇的交响乐。在毛旭辉的cd架上,肖斯塔科维奇与拉赫玛尼诺夫永远放在第一排,而德奥系统的贝多芬、舒伯特、巴赫都摆在他们下面。


毛旭辉的古典音乐cd收藏


与肖斯塔科维奇以强烈和震撼的节奏再现历史事件、现实生活的作品异曲同工的是,毛旭辉的画同样呈现出个人对于生命的体验与历史的反思。在他那里,艺术家作为世界的一个容器,可以接收并容纳各种各样的信息和刺激,通过创造性的行为,来抒发自己对于世界的见解和感受。


艺术家不是政治家,毛旭辉十分困惑,他也谈不清楚为什么自己没有办法再听俄罗斯的音乐了。他如今听的更多是俄罗斯周边国家的音乐,如匈牙利的巴托克,罗马尼亚的埃奈斯库,捷克的亚那切克、斯美塔那,在俄乌战争打得最烈的时候,他听的是西贝柳斯的《芬兰颂》,这部作品问世时正值芬兰被沙俄统治之时。


冬天的走廊展览现场

k·gallery 2023


毛旭辉说他在工作时的生活质量是很高的。在这个让他无法离开的工作室里面,可以根据自己的喜好和兴趣准备各种书籍和画册,装上音响播放cd架上自己喜欢的音乐。不画画的时候,他也会拿着毛笔写写字打发时间,完成当天的工作状态。


从疫情爆发开始,他每天自己带午饭来工作室,用饭盒把在家里准备的饭菜带过来,这与他自己十几岁中学毕业时到昆明百货公司当工人的记忆发生了重叠,那时的他也是腋下夹着一个饭盒去上班。毛旭辉恍然感觉到,历史好像并没有过去,而是转个弯又以另外一种方式回来了。


后来的故事大家都知道了。恢复高考后,他考入云南艺术学院,1980年代与张晓刚、潘德海等年轻艺术家发起“新具象”群展,在昆明组织“西南艺术研究群体”,成为“'85新潮”不可忽视的重要部分。


冬天的走廊展览现场k·gallery 2023


春秋·三联画》125×97cm (左)

126×91.5cm(中)125×118cm(右)

瓦楞纸、水粉、油彩、

丙烯、木条等综合材料 2021


1980年代末期他创作了象征权力与专制的“家长”系列,成为极具标志性的个人艺术符号,1990年代他开始关注日常之物,并观察到另一个形象“剪刀”所体现的权力的力量。这些符号如今仍不时出现在他的创作中,正如近作《春秋》三联画中间那把置于自然中的蓝色椅子,似乎已将权力的象征回归到日常之物。


在毛旭辉的近作中有一幅《遗失的四只羊》,这是他重新画的自己1980年代遗失的的一幅画,画完之后他发现这群羊都老了。“所以我现在再画椅子、画剪刀、画我原来画过的题材,都不是当时那种感觉了,但这样才是有意思的。”


《遗失的四只羊》 150×180cm 布面油画 2021


hi艺术(以下简写为hi):提到你的作品,人们更容易想到“家长”系列、“剪刀”系列,或者圭山写生,最近的作品关注的是工作室外的走廊,这是一个新的系列或者新的兴趣点吗?


毛旭辉(以下简写为毛):我没有这样去设想,我画画不太喜欢做比较明确的计划,或者说把它作为一个项目来看待。我在这个工作室已经快20年了,可能是因为疫情期间行动相对比较受限,老是在这条走廊上穿行和思考,它和我的精神状态联系越来越紧密。


《冬天的走廊》 185×155cm

布面油画 2022-2023


工作室周围的流浪猫、隔壁的邻居,都处在那样一个特殊的时期里面,走廊外面的红砖楼、石棉瓦也非常缺乏生气,再加上是冬天,那种死气沉沉的感觉一直笼罩了很长时间。这几年的各种思绪缠绕在一起,触发了我去做一个记录。我会把它看作一段很重要的历史,不单是我一个人的,而是大家共同经历的恐慌、不安。这可能和我个人看待事物的观念有关,这件事情虽然已经告一段落,但是它的影响是挥之不去的,是不可能丢掉的。


hi:这次在k空间的新展中就有一幅带着口罩的自画像,你平时好像很少画自画像。


毛:画那张自画像的时候是在庚子年冬天,也就是2020年。我想的是在那个特殊状况中,到底能不能守住自己的绘画。所以很多凌乱的笔触都朝向中心位置的画像,我想用这些线条或者这种手法来表达我们所处的非常混乱和不可知的氛围。其实我也不知道艺术家能做什么,但是还是紧紧握住自己的画笔,试图迎接这样一个挑战。就像唐·吉诃德一样,瘦弱的身躯握着长矛去挑战风车那样的庞然大物,很多时候我们都处在这样一个状态里。


《庚子之像·自画像》150×180cm 布面油画 2021


hi:你的画中出现了很多猫,这是疫情期间观察的真实状况,还是你在创库近20年生活的一个缩影?为什么对猫感兴趣?


毛:这些猫是流浪的,自由的,无人管控的。其实我在80年代生活居住的区域也是这样的,但是可能是因为疫情加深了我和这些小动物的联系,它们经常到我工作室来,我也会买点猫粮或者把自己吃剩下的东西喂它们。猫那种特立独行的风格很打动我,它们每天都在寻找晒太阳的地方,但是又能够很悠闲地待在十分破烂的地方,这种生命的状态很吸引我。我以前也看到过一些虐待动物的事情,但是没有现在这么在意和触动,因为逐渐认识到它们的生命也同样重要。所以,这条走廊在这近20年里也改变了我的世界观。


《笔划与夜猫子》155×185cm 布面油画 2022


《十月及屋顶上的猫· 二联画》155×185cm×2 布面油画 2022


hi:你的新作中有几件纸本水墨作品,那些线条有一种书法笔触的感觉,这是你有意尝试的新探索吗?


毛:我画水墨无意去尝试传统绘画,毕竟我一开始学习绘画就是西洋画,但是我们国家有水墨的传统,从小耳濡目染,用起来也并不困难。这些作品可能是跟我这几年练字有关系,因为进了工作室并不是每天都有画画的灵感和冲动,有时候就会用写字打发一下时间,完成当天的工作状态。写字也好,我用水墨画画也好,我都没有太大的抱负,尤其是书法和水墨画上的抱负。作为画家,拿着笔的时候心里面总是踏实的。


《笔划与屋顶上的猫 之一》155×185cm布面油画 2022


但是练字的过程也给我一些启发,必须一次性完成,如果没写好再添一笔就很难看,这非常有意思,所以我把笔划带到现在的创作中。比如有一幅画是《笔划与屋顶上的猫》,把笔划和创库的环境、屋顶的一些猫融合在一起,我开始也不知道会产生什么效果。因为绘画是画家能够把握的一件事情,我要做的事情就在画布这个有限的空间里面。



《笔划与屋顶上的猫·之二》 69×70cm 纸本水墨 2022


hi:你在工作室里除了写字,不画画的时候都在做什么?


毛: 我的工作室可能和其他艺术家大同小异,根据自己的喜好和兴趣准备各种书籍、画册,装个音响听听音乐,这几年也在培养喝茶的习惯。我还算勤奋的人,但是也不可能做到像个工人一样每天24小时在画面上涂抹,这是不可信的。


hi:我看到你在采访的时候说,现在画画已经不听俄罗斯音乐了?这是出于艺术家对于俄乌冲突的立场和态度吗?


毛:说实话我也谈不清楚这个事情,因为艺术家不是政治家。艺术家是世界的容器,可以容纳各种各样的信息和刺激,除了自己体验到的,还有其他地方发生的事情。俄乌冲突给我最直接的感受是非常困惑,这像是亲兄弟之间的一场厮杀。俄罗斯作为我曾经的精神家园,去入侵另外一个国家,导致我没有办法再听俄罗斯的音乐。


《遗失的红土之母》150×180cm 布面油画 2021-2022


现在回想我80年代末画“家长”系列的时候经常听肖斯塔科维奇的音乐,他那种现代性的强烈的节奏,常常会产生一种鼓舞人的力量。他在二战时创作的第七、第八交响曲,也带给我很深刻的印象和震撼力。从去年到现在400多天,我就听过两次俄罗斯的音乐,一个是拉赫玛尼诺夫东正教的圣歌,名字就叫《祈祷》,一个是卡拉扬60年代到莫斯科演奏肖斯塔科维奇的《第十交响曲》。我看到这张碟的介绍说,他和肖斯塔科维奇两个人见了面,就忍不住听了。


hi:你画画的时候是离不开音乐的吗?


毛:差不多都是音乐在陪伴,所以我说我在工作室的生活质量是很高的。


hi:你刚刚提到80年代画“家长”系列,剪刀、椅子这些符号最初是怎样被提取和创造出来的?


毛:“家长”系列其实是一个坐在椅子上的人的变体,后来我把这个人和椅子组合成了一个形象。现在大家喜欢叫符号,但我们当时更多说它是一个艺术形象,好像艺术家的工作简单来说就是要创造自己的形象。这个坐在椅子上的人怎么变成独特的“家长”形象,的确是一个创造的过程。它不是凭空出来的,社会生活都是有影响的。艺术家作为一个容器接受了这些信息,通过创造的形象,来抒发他内在的精神,他对于世界的见解和感受。


《剪刀和红色靠背椅》81×61cm 布面油画 1995



“剪刀”最早也是来自画速写时看到桌子上日常的剪刀,我觉得剪刀的形象特别抢眼,所以把它画进自己的画面上。就像我现在画走廊、画猫,开始并不知道它就是一个符号,它是很自然的一件事情,而不是从符号学意义上去把握的。


《我是羊》185×155cm 布面油画 2022



hi:关于家长和权力的探讨似乎离不开彼时国内的政治和社会环境,不过这些符号也常常出现在你后来的创作中,它们和当初有哪些不同?


毛:说实话,“家长”系列脱离了80年代末90年代初的语境,可能没有那种迸发的力度了,那种整个社会都在萌动的时代氛围没有了。比如我从1994年开始画剪刀,到2007年再画的时候有很大改变,完全变成了平涂的几何形象,而且是黑色的。我没有从形式主义的角度上去思考,而是当时我父亲去世,我差不多有一个多月没有画画,后来勉强自己开始画,不自觉地就出来了黑色,吻合了我那时的个人状态。我的工作一开始都是无意识的,然后逐渐变成了可以把握的东西,无意识在一个画家的创作中非常重要。


hi:在你最近画的《春秋》三联画中,中间也是一把蓝色的椅子,这个符号好像已经失去了当初“家长”的含义,而是回归到一个日常的事物。


毛:你可以联想到一个长者在那里坐过。我画过很多椅子,父母走了之后我也画过倒下来的椅子,那时候我就曾把椅子画在自然里,我觉得人消失在自然中,应该是一个比较能接受的归宿。我生活在昆明这样一个阳光充沛的地方,一年四季不同时间的作品会出现不同的植物。这幅画画的是春天的三角梅和秋天栾树金黄色的树叶。栾树这个树种以前昆明没有,后来可能是从普洱等地方引进的,到秋天树叶特别漂亮;而三角梅开起花来很艳丽,咄咄逼人,有一种很强烈的生命的召唤。


《我在这里》150×180cm 布面油画 2014-2021


hi:那么现在时过境迁之后,你怎样回看自己80年代的创作?


毛:我觉得现在回头看那时的创作,无论是“私人空间”还是“家长”系列,其现实的立足点都十分准确和敏锐,经过30多年的时间,历史又逐渐回到了那些问题上。一个艺术家的创作从过去到现在都是一个整体,而社会的历史也是一个整体。


hi:相比于“'85新潮”时期,昆明这座城市的活跃性似乎没落了。作为艺术家在这个城市创作会感到孤独吗?


毛:我没有觉得它没落了,其实昆明现在有很多活跃的年轻艺术家和艺术展览,可能媒体传播比较弱一些。我们国家总是存在一个中心问题,一说就是北上广,像我们这样的边缘省份,尽管现在已经是互联网时代,格局仍然没有太大改变。昆明其实是一个很文艺的城市,我觉得艺术总是发生在一些小地方。虽然我现在工作室在的创库,以前确实有过热闹的展览和活动,现在都变成了餐馆和酒吧,但是北京的798也是这样,这好像不是昆明的问题。但这不表示你不能在这里画画了。艺术不是由什么机构搞出来的事情,而是由艺术家个人自觉表达出来的事情。


来源:张朝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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