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3年个展“流淌”中，姚浩最大的转变是从描绘童年时代和少年情愫，转为呈现艺术家眼中的都市人物。这些以女性为主题的创作，经常以面孔的形式出现，那些动辄1.5米的大尺幅创作，在艺术家笔下夹杂着田园的安静和都市的喧嚣。
01
既要逃离现实
更要回应现实
与很多在北京的艺术家不同，姚浩的工作室选在远离艺术圈的大兴区。身处大兴区的核心区，虽远离艺术圈的中心，但平静又略带喧嚣的都市烟火气，渐渐成为艺术家新的创作源泉。
姚浩的作品始终与生命体验有关。2018年个展“褪色”中，艺术家的《少年》系列作品是向内的视角，亦是对自我记忆和情感深处的挖掘；2021年个展“光景”中，通过图像语言描绘了记忆中的童年时代。这种情感表达像是一种自我救赎，通过作品完成与自己的和解。
艺术家姚浩
玉兰堂（上海）个展“流淌”展览现场
在不断以他者的视角重新审视过往后，玉兰堂（上海）最新个展“流淌”（2023.07.01-08.02），呈现了姚浩最近两年对生活和艺术的体悟。本次展出的作品的一大特征是主要以女性为母题，在那些尺幅动辄1米，甚至1.5米的大尺幅女性肖像中，呈现了比杜马斯平静，比莫迪里阿尼澎湃的都市群像。
从少年个体情感的内观转向对周遭世界的外观，这是姚浩近些年持续在调整的观看视角。从成长记忆到时代精神图景，这种变化在他身上是清晰且目标明确的。
姚浩《蓝》
纸本设色 145×122cm 2022
姚浩《肖像11》
纸本设色 154×122cm 2022
姚浩《微风》
纸本设色 154×122cm 2023
在早期作品中，老师朴素的花裙子、老照片的涂色腮红、校园集体生活……姚浩画笔下的人物没有明显的情绪，相似的面容带有时代的符号化特征，服装、背景、装饰物，甚至是画面中的鸡鸭等家禽，勾勒出艺术家记忆中的时代。
画面中的男性就是艺术家自己——年少的姚浩，女性则是母亲、姐姐、老师、女同学……他们共同在带有历史属性的图像背景中“生活”。而在近两年的新作中，图像背景消失了，很多时候，人物成为画面的唯一主体。尤其是那些仅有面孔的肖像，在大尺幅的衬托下，仿佛是都市人被无限放大的精神图景。
姚浩《白猫和三个女人》
纸本设色 144×182cm 2023
姚浩有意隐去“画中人”的身份，在自然流淌的笔触中，女子的面容就像被架设了层层滤镜。他在作品中多用强烈的纯色、浓重的墨黑、柔和的淡色，或直接以留白处理，色彩的选择基于作品表达的基调。“我的画面总是与当下的现实保持一种距离，这种距离是对现实的逃离，也是对现实的回应。”
姚浩《肖像24》
纸本设色 76×64cm 2023
姚浩《肖像15》
纸本设色 133×96cm 2023
对于所描摹的对象身上的气质而言，艺术家在描绘人物时更着重表现人物的形体。人物的表情憨态可掬，带有趣味，面色娇羞的女孩是姚浩画面中的“标准模特”。在他看来，人在举手投足间、体态微妙之处更为传神，故以一种含蓄的方式表达人物。人物就像植物一样自然，安静地展现沉静与含蓄之美。
02
记忆中的面容
寻找水墨之脉
记录当代人的都市心象，似乎早在姚浩读书时，便可寻到一些线索。2015年，姚浩从天津美术学院中国画学院研究生毕业，师从李孝萱。作为一位善于表现“城市心象”的画家，李孝萱的创作思维潜移默化地影响到姚浩。
近代中国画发展进程可能比过去数百年都要激烈，20世纪80年代以来的“抽象水墨”“都市水墨”“新文人画”深深影响了当代水墨的变革。姚浩的水墨立场也在此基础上，持续在实践属于自己的水墨之脉。
姚浩《肖像》系列
木板丙烯 20×20cm 2021
姚浩《双肖像-橙红》
纸本设色 123×178cm 2022
肖像画是姚浩近两年画得较多的题材，也是在个展“光景”中肖像画线索的延展。当记忆渐渐干涸，寻找新的母题成为一种必然。肖像画如何摆脱写真画像，如何在自身的创作语言系统中找到合适的表现方式，是他现阶段的探索方向之一。
这一系列的肖像不免让人联想到复古风潮的封面女郎，在去除写真画像的属性后，人物就变成了单纯的载体，艺术家在有限的形体变化中构建画面张力。
玉兰堂（上海）个展“流淌”展览现场
姚浩《夏日》
纸本设色 144×366cm 2022
在大色块的背景呼应之下，古典构图感的女郎与摆盘共同激发律动线条与结构秩序的微妙张力，或如瀑布般倾泻而下的爽快，或如微风拂柳般轻柔，或如波浪般翻滚。
姚浩直言：“对于形体与线条的表现性语言大于人物情绪的表现，人物依然有情绪的表现是基于人物没有完全抽象化，人物的情绪随着画面整体气质而逐渐浮现。”
玉兰堂（上海）个展“流淌”展览现场
姚浩《戴礼帽的女人》
纸本设色 154×122cm 2023
姚浩《肖像12》
纸本设色 154×122cm 2023
艺术家是否仅仅只是对描摹对象的勾勒？游离在现实与想象之间，在长期的绘画实践中，姚浩逐渐意识到：现实生活远比想象更荒诞。面对画纸时的宁静让艺术家感到幸福，创作中的意外让他感到无比兴奋。
对他而言，这种意外反而是“另辟蹊径”。艺术家时常在作画之余反思：什么是中国画传统与自我表达的不通达？什么才是当下中国画的根本问题？
姚浩《蜀葵2》《蜀葵3》
纸本设色 46×38cm 2023
艺术家力图通过绘画解决这些困惑。“之前尝试不同媒材的绘画感受，让我对毛笔宣纸的感受更为敏感、清晰。宣纸温润、毛笔让人克制，极具东方美学属性。在绘画语言前提下去探索水墨的更多可能性，这让我更清晰地审视中国画传统。”
03
不是为了描摹本身
而是致力语言纯化
日常生活中的素材潜移默化地影响着艺术家的创作与观察。姚浩喜欢观察人，观看周围事物。除了人物，对自然物的描绘也是他创作的另一主轴，在此前的创作中自然物的自然属性是对人的社会性的补充。
姚浩《果盘》
纸本设色 40×40cm 2022
在个展“流淌”中，除了人物肖像和都市群像，《采撷图》系列作品中的女性形象尤为特别。在女性题材中，母亲这一身份被反复借用，每位艺术家都有自己的演绎。在母亲身上，姚浩感受到一种坚韧的力量，这种力量隐藏于日常劳作之中。女性形象与蔬果相得益彰，这种画面非常贴合生活之中的日常形象。
玉兰堂（上海）个展“流淌”展览现场
姚浩《采撷图2》《采撷图4》
纸本设色 178×95.5cm 2023
观众会不由自主地回溯起小时候等待母亲携菜归家的情景。画家以组画的形式呈现了采摘蔬果的女性的不同姿态，突出了女性的形体美。蔬果造型与人体造型相呼应，寻找线条与造型之间的韵律感。四位日常中的女性形象直立于纯白的背景之中，朴素典雅，隐约带有一种崇高感，同时也将记忆中的面容显露无遗。
姚浩《蔓延》
纸本设色 144×182cm 2023
即便新作中普遍弱化了背景，但姚浩对自然物的志趣时不时就会跃入画面。在作品《蔓延》中，四位闺秀端坐在芭蕉林中，粉红的环境与植物的笔触蜿蜒交融，折射出画家对生活的细致观察。姚浩创作之余热衷于养植物，打理花草是一个放空的状态，“我养花，花也养我”。在他看来，自然物更为纯粹、永恒。
姚浩《绿植与绿丝绒》
纸本设色 144×182cm 2023
自然物也显现了生命的纯净。姚浩笔下的自然物与人物一起，构成了相辅相成的融洽之景。新作《绿植与绿丝绒》中，蔬果、植物的茎叶等物象和人物切果的动态形象就潜藏在日常生活中，艺术家充满情趣又幽默地就地取材。
姚浩《夜色》
纸本设色 126×123cm 2023
姚浩《粉红之夏》
纸本设色 122×95cm 2022
姚浩在作品中也埋藏着关于背影的记忆。背影更像是一种意味深长的记忆碎片：一来背影这一意象模糊了人物的个人化信息，画面所表达的信息更为含蓄，情绪表达更为准确；二来也给观者更大想象空间。含蓄的女孩背影、戴帽子的女郎，白裙的女子等人物与色彩一起合奏，勾勒出一种纯净、含蓄的审美意象。
从记忆碎片到都市心象，现阶段，姚浩专注于绘画语言的纯化，此外作品的精神厚度也一直是他所追寻的方向。“继续在目前的方向深入，让节奏再慢一点。”可以在都市中寻到属于自己的精神一隅，这是当代水墨艺术家难得的幸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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