把竹子种在5g的时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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环保的新主意。他谈的是当下竹子与网络时代尴尬的、表面化的链接关系。而我在其中，得到了别样的启示。假设以竹子比喻中国传统文化，进而具体到中国画，在这个“5g的时代”，它的生命力如何？这是我关心的问题。如今的所谓5g时代触及人工智能、物联网、云计算、区块链，等等，所有这些好像都成了所谓新基建的一部分。5g既是象征，更是个不折不扣的事实。故而，中国画如果想在此有一席之地，就不得不认真面对两方面的问题：一个是在现实世界中的生存，一个是在数字化或者虚拟世界中的生存。在现实世界的生存是个老问题，而数字化生存是个新问题，无可参照。先说老问题。中国画本身就是在危机中成长的，是危机的产物。关于中国画在历史里的生存问题有很多论述，此处不想赘言。笔者最近在参与《新时代中国画的传承与发展研究报告》的编写过程中，也注意到不少前辈从教育到本体表达了他们的忧虑。而我关注的点可能有些不同。据我理解，今天不是中国画的危机，应该是绘画本身的危机，或者说传统的经典艺术的危机。因为大家现在连笔都不拿了，一个屏幕与拇指的时代，毛笔与宣纸何为？此时的中国画的能量已经在发展了千年之后在下沉抑或是扩散了。中国画已不只是一个画种，而是一种习俗。何为习俗？就是不得不这样。如同春节，写对子、挂春联，家里墙上挂张山水或者花鸟，还远未退出我们的日常，在民间自有其传播与运营体系，只是从专业的高空中见不到罢了。不只中国，在近年热播的韩国电视剧《请回答1988》中可以看到花鸟画依旧挂在首尔普通家庭的墙上。《财阀家的小儿子》中顺阳集团的创始人兼掌权人陈阳哲与他太太一个练书法，一个画工笔。其中所传达的中国艺术渗透在这些大众文化中的细节是令人思考的。三年前，我在同韩国全罗南道国际水墨画双年展的策展人交流时，他也特别强调韩国的政府与文化部门将水墨画作为东亚文化的重要组成部分来对待，这背后是国家的文化战略，可见并非只是画画这件事情。而我国近年来对传统文化的重视也凸现了艺术的价值，既有经济发展后的文化需求，更是巩固、强化、发展自身软实力的硬要求。从我本人所见或参与的文化项目也可见一斑。从参与2008年奥运会开闭幕式的多媒体工作，将齐白石的《借山图》融入徐徐展开的长卷，到东方歌舞团推出的《只此青绿》《东坡》，以及导演赖声川推出的新版《暗恋桃花源》，这些都是中国画基因的时代亮相，但这或许还只是表象上的呈现，是对中国画痛处的暂时解压，还无法真正体现其生命力的核心能量。
2008年北京奥运会开幕式多媒体长卷与齐白石《借山图》的比较
中国画根系上的能量在哪里？从创作到传播有哪些点是可以抓在手里的核心竞争力？是非常值得深究的。我更看重如中国山水画里的宇宙观、花鸟画中一花一世界的思考、空间关系中的留白、创作中的“迁想妙得”、传播上的有效性等，这些更深层的根系上的事物或许是5g时代中国画的生存法宝。如何运用这些法宝呢？就要了解这个时代。清华大学美术学院的王之纲老师认为，如今所谓的5g时代将很多隐学变成了显学，变成了一种可传递可延伸的状态，把好多毫无关系的事情建立起联系，从而创造新的可能。所以，在这样的一个状态里，我们有可能面对的是一个从接收倒推创作，进而改变创造的方式。所以这个时候，如果我们放开胸怀的话，可能性会更大，这就是5g时代带给我们的一个有意思的机遇。包括3d打印，不仅仅是将虚拟空间转换到实体空间，现在的技术已开始“把细胞当作墨水，用3d打印制作内脏”（［日］山中伸弥、［日］羽生善治著，丁丁虫译《人类的未来，ai的未来》，上海译文出版社2022年版，第10页）。 包括触觉、味道，都可以通过这种方式来完成。包括ai，如果成为语言，不是对于过往的如中国画的一些原有价值的否定，而是一种生命的延续，是新的机会。ai没有恐惧，暂时还没有被捆绑，因此它是勇敢的，勇敢与创造是最好的伙伴。当然，ai也有可能使人类面对新的挑战，因为人工智能运算出的结果可能跟我们固有的对于美的认识大不一样。我们能接受吗？譬如在第58届威尼斯国际艺术双年展中国馆里，来自中央美术学院的费俊老师有一件作品，就是通过人脸识别找到ai认为正确的连接点。比如世界上的某个地方或某种色彩，这是一种随机变量，完全超出想象，因为超出了我们习惯的逻辑。其实这种不一样，有可能改变我们对于美或者意义的认识，有惊喜，当然也可能带来恐惧。这种随机变量让我联想到齐白石画在生宣上的那些写意作品。其实生宣本身是有变量的，它在大的系统中是可控的，但是因为每张宣纸不一样，每一次在宣纸上处理笔、墨、纸的关系，处理变量的可能性，就是中国写意画的魅力之一。再比如说，我和《美术里的中国》项目的视觉艺术总监如趣老师交流时，谈到中国画的“三远”。为什么会有“三远”？我理解的，是古人希望表达他认为正确的山，而“三远”是一个基于二维纸上空间的利来网的解决方案。艺术家希望把他看到的山或者他心中的山的前后、左右、上下、远近都浓缩在一幅画里，“三远”就应运而生了。这样做恐怕是因为当时没有技术在瞬间传递如此丰富的体会。而今天，一台在虚拟空间里的虚拟摄像机，可以在一秒钟之内给我们提供相关的所有信息，将“三远”化为一瞬。如趣老师就以此方法解析了黄宾虹山水画的背后逻辑。所以，数字化和非数字化的叠加产生的意味也许正是当年黄宾虹想要而不可得的。新的语言呈现新体验，譬如中国美术学院的高世强的多件与山水有关的作品，再譬如王之纲老师对《骷髅幻戏图》的再创造，都是对中国画理念的数据化延伸。这或许也并非新鲜事。在5g时代重新审视中国画，会发现此种思维在某个点上类似园林思维，是一种东方的整合性思维方式。画是集聚的园林，园林是空间里的画，跨四季，融你我。其实园林不仅是一个空间，其营造往往利用人和空间的关系，比如香味，不同季节种的花；比如水，运用水撞击石头的声音，都是综合性的。中国的文人，那些造园高手，比如文徵明，他如果在今天，也许能做很多我们想不到的事情。中国画在传播角度也有着特别的生命力。比如说被无数次谈起的笔墨问题。笔墨被描述得越深刻越玄妙，那些气韵生动、骨法用笔等就越发无可与外人道，甚至成为小圈子中的暗号。几十年来，艺术家与学者讨论甚至争论的核心在于它是不是中国画的价值核心，如何才能证明。对于这一点，我不想陷入固有的思考窠臼，想单开一笔来谈。我们常说一幅中国画画得好，笔墨好，叫笔精墨妙。但是在展览中，这样的感受常常被忽视，至少有一个原因是由于中国画，尤其是中国画的手卷、册页、扇面在今天的博物馆、美术馆中是非常吃亏的，因为它没有油画、雕塑、装置、影像有那么大的冲击力，在空间中被“吃掉”了。为此，我曾经在2011年于北京今日美术馆策划了丘挺、徐坚伟两位艺术家名为“观”的双个展，请大家上手来体会手卷、册页，反响强烈，后来受邀到全国各地甚至美国展出。我试图找到笔精墨妙在这个时代的传播方式，只是这种传播方式的成本太大。而这几年智能手机的发展使大家可以方便地借助两个手指放大作品，细读画作中的微妙之处，此时的感受是直接而简单的。我做过测试，无需专业人士，只需要稍稍点拨，每一位观者都会得到恍然大悟的惊喜，进而破除对笔墨的认知恐惧。这或许就是5g时代给中国画带来的理解上的小小的新机遇。不仅如此，回到观看纸上作品，5g时代也带来了新可能。近三十多年，将所有视觉资料数字化曾是我们一直的追求。但是这些年，我突然发现当年做的很多文件，不仅运行的软件没有了，所依赖的硬件也不支撑了。那一瞬间，我的体会是“物质化”是否要回归？当我们飞奔于数字化的时候，物质化、物理空间这些实实在在的东西是否别有意思、别有价值？前文曾提到，中国画需要细看，如同阅读。大家也常说一句话：书画同源。一般是指书法与绘画同源，但也有一种说法是图书与绘画的装裱方式同源，都是以纸为最重要的物质材料。两者的被看方式也是相似的，尤其是书、手卷和册页。所以下面我们说说书的事情。关于纸质书，最近我看到一份研究报告谈到，与读纸质书相比，在智能手机上阅读，可能会降低人的理解力。比如看抖音，它特别适合我们匆忙地观看和阅读。在这种状态下，人体很难达到深长的呼吸，而深长的呼吸能够降低人体在阅读理解间的负荷，也就是说，当深长呼吸活跃时，有利于大脑深入理解你想阅读的内容。在一个更快更高更强的信息时代，或许纸质书和中国画的慢输出、深交流会有新的机会。也有一个小数据可做参考：《三联生活周刊》杂志副主编曾给我介绍，2021年，纸质书销量逆势提升了30%，但是在同一时期，亚马逊kindle已经在退出市场，日子比较艰难。我视此为纸质材料在5g时代的生命力。这当然与前面一个例子有矛盾之处，而实际上正说明所有的事情都有两面性或多面性，只是如何将其利用好的问题。所有的生存与发展或许都是复合型，而非简单的单边问题。最后，我想谈谈以何种角度重视中国画。著名学者周有光先生2013年写的一句话：要从世界看中国，不要从中国看世界。朴素地理解这句话，和苏轼说的“不识庐山真面目，只缘身在此山中”有相似之处。如借用如趣老师在《审美气韵的升维》中更富逻辑的表述加以延伸是这样的：“用技术术语描述，假若在同一个空间系统里的观察者都是在系统内，观察事物的最大级数是此空间的边界与观察点的角度组合，如果有多个观察者，那么还需要乘以每个观察者的数量。那么在同一个社会中，所有可能的视角是有最大值的。”他还谈道：“假如，原本两个封闭的社会（仅以空间）之间交换一个自然观察者；此观察者的进入，对于新社会只是一个乘积的增量（往往带来的变化不能持久）；但是当他返回原有社会时候，为原有母社会带来的，却是一个大的维度变化。从历史上来看，不论是张骞出使西域，唐僧取经，还是鸠摩罗什入汉译经，空海返倭，马可波罗访问大元疆域，归国后整个社会的变化是巨大的，在历史上形成令人瞩目的文明跳跃点。从时间维度来看，假若有人能够时间旅行而能顺利返回，对我们当下的生活形成的冲击，一样是令人无法想象的。”以这种方式来看中国画与这个5g时代的关系，就越发清晰了。不能仅仅在中国画里思考中国画，不仅要走出去，我更建议要走出原有的舒适圈，链接所有可以链接的，又有一个翻译、融汇的过程，再回来，才有可能将竹子真正种在这个5g的时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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