格鲁吉亚, 位于高加索地区的黑海沿岸要地,地处俄罗斯、土耳其及阿拉伯国家之间,在经历了漫长复杂的历史沿革后仍然不被我们所熟悉,但西方建筑界似乎没有遗忘掉这位历经苏维埃及独联体里程的国家。德国建筑博物馆(dam)罕见的以庆祝格鲁吉亚成为2018年法兰克福国际书展为荣誉嘉宾的契机,举办了关于格鲁吉亚的建筑展览,以见证的态度展示了交织着苏联野兽派、至上主义、阿拉伯元素等等由于地理带来的壮观场面,格鲁吉亚的国家图书中心对于建筑案例的收集和发布等一系列动作,也向世人揭开了这耐人寻味的古国面纱。
> 第比利斯高速公路及交通运输大楼
2003 年在格鲁吉亚发生过一场革命,革命的政治意义不提,建筑的意义是将一组特别的建筑组群所在的地方重新命了名字,便是第比利斯的“玫瑰革命广场”,这里原本伫立着建造于10世纪的拜占庭及阿拉伯帝国统治时期的典型民族融合风格的宫殿式裙楼,上世纪80年代初,由于苏联建筑界热捧的宇宙风来袭,这组裙楼面对广场的地方站立起一座由7组耳状竖向弧面造型的纪念门廊,名为“太空拱”(space arches),每组门廊内部又有逐渐缩小的三组小门廊,其形态既像是地面升起来的大尺度广播喇叭,又像是被抽象了的拱券,巧合是后来“玫瑰革命广场”中花朵的意向在这里也可以找到,这种造型看似简单却带有三种文化的味道,可作为格鲁吉亚的建筑典型代表作之一了。
> 格鲁吉亚音乐厅与展览中心
而结合了至上主义、野兽派、宗教意味的另一代表则是格鲁吉亚第比利斯高速公路及交通运输部大楼(ministry of road construction),这栋70年代初期设计好开始施工的建筑由一种十字架形制的单元组成,竖向为交通核,两翼为办公室,耸立云霄的多个十字架上下穿插,形成一种叠加感,似乎这种单元的复制将永远进行下去直至宇宙的尽头。可惜的是这栋建筑由于某些原因并没有完全完工,原设计图中形似船坞的副楼并没有修建完成,这导致目前这栋楼的造型没有了视觉和结构上的根基,似乎从天上飞来一样。
> 格鲁吉亚音乐厅与展览中心
2007年,这栋建筑被格鲁吉亚银行收购,改造过程中建筑师在十字架单元底部增加了密致的块状装饰,以削弱至上主义及野兽派的元素,并且在原设计图中的副楼位置设计了玻璃方形来增加现代主义特征,整个立面也被重新规整和精致化,更接近当代审美所推崇的装饰逻辑。
这样的十字架单元,或者说带有瞭望台形式的造型在格鲁吉亚的建筑史上多次出现,在70、80年代黑海边上看起来一度像是一排排跳水塔矗立着,由于这种结构本身带有头重脚轻的特点,无论从意识形态还是隐喻来上来讲,最终的结果确实是留存下来的不多。
> 格鲁吉亚内政部
直到2012年,建筑事务所studio fuksas在黑海的支流库那河边设计了第比利斯公共服务大厅,这种擎举的造型才开始回归,回归的姿态确实借助了当今建筑技术的进步,建筑师将大厅的屋顶和支撑柱设计为花瓣一般的造型,飘逸轻松,其下所遮蔽的功能用房边缘圆滑剔透,弧面的玻璃幕墙映射出库那河安静的水流。荷叶与枝干的元素甚至延伸到了建筑内部,并趣味性的高低错落形成不同质量的光照层次效果。
也是压抑后的必然,轻松感是今天格鲁吉亚的建筑主题,可以明显的感觉到整个国家的面貌都开始摒弃原先所谓宇宙主义的凝重和荒芜,最为有代表性的便是massimiliano & doriana fuksas事务所在第比利斯老城区所大胆设计的格鲁吉亚音乐厅与展览中心(music theatre and exhibition hall),其造型像是两个随意摆放在地面上的金属酒杯,西侧那只是展览中心,东侧是剧场,剧场似乎向着广场流出美酒,美酒凝固便是剧场的主入口。两只酒杯由铝合金钢芯框架形成螺旋空间,除必要的内部平台支柱外,不再见到其他柱子。酒杯的外皮分为上下两部分,上部采光为全玻璃幕墙,下部功能空间则为反光曲面金属板。这组建筑与上面谈到的第比利斯公共服务大厅隔岸而望,中间一座壳结构桥梁贯通,是为今天第比利斯古板的城市景点。
> 梅斯蒂亚警察局
把格鲁吉亚当代建筑师对于曲面的迷恋当做是一种对于时代变革的反馈并不为过,尤其是大量运用在市政服务建筑上,曲面也许是呼应黑海及周边支流的创意来源,对于沿海沿河城市中有着高度的契合,m-ofis / amdl / f&p三家事务所在2008年共同完成的格鲁吉亚内政部(ministry of internal affairs of georgia)有着更为鲜明的曲面崇拜,这栋庞大的建筑物总建筑面积约5万平米,是目前少有的在立面、顶面、接地面的不同方向都带有曲度的玻璃幕墙围合建筑,这样的结构使得曲面外皮需要与内部功能空间完全脱离,外表皮由3500多组三角幕墙构件经过严格的力学计算组成,曲度的复杂度使得整个表皮几乎没有一个重复的构件,局部三角幕墙构件是有自动化控制的开启窗,并通过循环装置将室内空气引入内部空间。内部核心功能房间只有地下室及一楼承重部分由混凝土建造,其余全部由钢结构完成。进入建筑的方式也异于其他公共建筑,30厘米深、1000平米左右的水池分布在建筑正面的广场上,人们通过一条穿越水面的连桥进入建筑内部,仿佛时时刻刻都在强调水的元素。
更多的趣味性通过曲面被建筑师们所探讨,小尺度的建筑尤为如此,j. mayer h. architects事务所2012年在格鲁吉亚山城梅斯蒂亚有两个重要作品可以说明:一是形同远处雪山冰雕的警察局,二是如滚石下山般的裁判所,两栋建筑异曲同工,立面逻辑极为相似,通过玻璃幕墙和粗糙涂料的运用,将这两座建筑融入了环境之中,并带给人一种进去取暖的冲动,这样的温情是整个高加索山脉地区文化重要特征,往往建筑师想要做出感动人的作品是需要深入研究当地风土人情的,这一点曾经因意识形态问题在该地区受到了忽视,而今已经慢慢通过这一个个建筑物实现了目标。
同样的,明快的色彩及光影也会带给人丰富的内心感受,studio arci在第比利斯的重要住宅项目里使用了木板、黄色及半透明玻璃、定制颜色的窗帘等活跃的元素,与其周边传统的住宅样式有了极大的个性区格,在这里,混凝土作为材质之间的过渡和凸出的阳台结构,从粗野主义的主体演变为了戏剧化光影的承载者,在白天和晚上都退为了背景,为丰富的生活情趣提供了舞台。
> 梅斯蒂亚裁判所
混凝土在视觉上可以由更为现代的背景材料代替,例如哑光铝板的运用,这不仅是材质的升级,也是观念、意识的进步表现之一,2012年的第比利斯检察官办公室便是将一整面哑光铝板作为了背景,在其前面安置了不同大小、不同进出关系的办公空间,各个空间似乎是挂在一个方框内,由其背部的交通空间互相连接,形成超越一般办公形制的突破性造型。
综上所述,遥远的格鲁吉亚建筑似乎已经脱离了原先交织的文化冲突,将现代元素和趣味性、地域性等等进行了另一种意义的交织,这样的变迭有着令人感动的意味,也顺应了地区的发展走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