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里江山图》局部
《千里江山图》卷是青绿山水的代表作,这是隋唐时期山水画日趋成熟、形成独立画科时,最早完善起来的一种山水画形式。它不仅代表着青绿山水发展的历程,也是集北宋以来水墨山水之大成。时隔千年,颜色不改。
——单霁翔 故宫博物院院长
国宝小传 青绿山水之巨制杰构
《千里江山图》卷是北宋画家王希孟传世的惟一作品。纵长51.5厘米,横宽1191.5厘米。画面上峰峦起伏绵延,江河烟波浩渺,气象万千,壮丽恢弘。山间高崖飞瀑,曲径通幽,房舍屋宇点缀其间,绿柳红花,长松修竹,景色秀丽。山水间野渡渔村、水榭楼台、茅屋草舍、水磨长桥各依地势、环境而设,与山川湖泊相辉映。此卷以概括精练的手法、绚丽的色彩和工细的笔致表现出祖国山河的雄伟壮观,一向被视为宋代青绿山水中的巨制杰构。
《千里江山图》卷在设色和用笔上继承了传统的“青绿法”,即以石青、石绿等矿物质为主要颜料,被称为“青绿山水”。王希孟在继承前法的基础上, 表现出更趋细腻的画风,体现了北宋院画工整、严谨的时代风格:人物虽细小如豆,却动态鲜明;微波水纹均一笔笔画出,渔舟游船荡曳其间,使画面平添动感;在用色上,画家于单调的蓝绿色中求变化,虽然以青绿为主色调,但在施色时注重手法的变化,色彩或浑厚,或轻盈,间以赭色为衬,使画面层次分明,色如宝石,光彩夺目。元代著名书法家溥光对此卷推崇备至,在卷后题跋中赞道: “在古今丹青小景中,自可独步千载,殆众星之孤月耳。”
诞生——宋徽宗诲谕
大约政和三年(1113),宋徽宗的“亲传弟子”王希孟终于完成了一幅让这位书画双绝的皇帝满意的作品——《千里江山图》卷。
这幅长卷让起源于隋唐的青绿山水重回宋人视野,并将这一绘画形式推向顶峰。此后经几代画家发展传承,青绿山水画形成了一种程式化的表现方法, 但画好难度极大。清初“四王”之一王石谷说:“凡设青绿,体要严重,气要轻清,得力全在渲晕,余于青绿法静悟三十年始尽其妙。”
宋徽宗宠臣蔡京是这幅画的第一位主人,他的题跋讲述了画者生平:政和三年闰四月八日赐。希孟年18岁,昔在画学为生徒,召入禁中文书库,数以画献,未甚工。上知其性可教,遂诲谕之,亲授其法。不逾半岁,乃以此图进。上嘉之,因以赐臣京,谓天下士在作之而已。
宋徽宗赵佶,一代书画大师,也是帝王艺术家。对宋徽宗来说,人生最得意的事,就是做自己想做的事:成为“宫廷画院院长”。
承宋徽宗在艺术修养上的前瞻性以及蔡京“崇宁兴学”的倡导,画学于1104年创办,专门培养绘画人才,以提高未来翰林图画院画家的综合素养。
作为第一批学生结业后,王希孟在文书库工作,但他仍然喜欢画画, 并多次向宋徽宗献画,虽不“甚工”,但因为显示出一定的才能而被宋徽宗看重,得宋徽宗亲授画技而终有成就,绘制出《千里江山图》卷这一千古绝作。
宋徽宗看后赞赏不已,特意将画赐给以书法载誉的宠臣蔡京。
作为皇帝,宋徽宗不一定合格,但作为一名文艺青年,他可是当时艺术界的领军人物,在中国书画史上占有一席之地。他自己的作品大都洋溢着古典美,这种美出自对传统的继承、对现实主义的观察和富有诗意的文学素养。将诗、书、画融为一体,也是他最先倡导的,他十分关注画作中的诗意,在考察画院画师时,就常常以一句诗歌为题,命画师作画。
这正是王希孟写唐人诗意的背景。他要进入翰林图画院,必须过考试这一关。宋徽宗爱出隐逸之句考学生的画意,要求学子们曲尽其意、遐想无限。比如他曾考画“野水无人渡,孤舟尽日横”之句,山水画家宋迪之侄宋子房画一渡工卧于船尾,横一孤笛,拔得头筹。
王希孟艺术天分极高,模仿能力极强,品行孤傲不羁。《千里江山图》卷的野心远远超过隋唐的展子虔和李思训,王希孟沿袭的全景观,是五代北宋开拓的图式。
王希孟能够创作出不平凡的作品,并非单纯因为他是“天才”。一方面, 王希孟勤奋好学,皇家画院又有优良的学习条件,便于其观摩前代的优秀作品。另一方面,宋徽宗作为帝王,改变了宫廷画家的社会身份,他作为艺术创作的统领者,对绘画有着直接而明确的要求,引领了后代画家长久的艺术审美,让“青绿山水”这种中国传统的绘画技法得以流传和创新。
无独有偶,王希孟在画院的同事张择端,画出了著名的《清明上河图》。如果说《清明上河图》是世俗繁华的史诗,那《千里江山图》卷则是对锦绣山河的唱颂。
初见——少年英气
今天《千里江山图》卷已经900多岁了,都说纸寿千年绢八百,可是画卷展开,青绿的颜色如宝石一样,依然明艳辉煌。
这得益于北宋宫廷成熟的制色技术,色相纯度很高,夺人眼目。宋徽宗“诲谕”王希孟画《千里江山图》卷,是为了提振青绿山水,尤其是要开创大青绿山水的绘画语言。
王希孟除在画学受过基本训练之外,几乎是一张白纸,极易领会并实现徽宗的意图。
当时的李唐、朱锐等人的手法已经定型,重塑的难度比较大。王希孟敢于使用大量石青石绿,这在以往极为少见,相信这是他的观山所得:苍翠葱郁之山,近则呈绿,远则显青,原因是空气的厚度改变了远处山林的本色。画家继承前人用色之法,概括提炼出青绿二色。
画者内在的灵秀,是一种时刻洞悉生活之美的姿态,画中的每一处细节都精致、时尚,比例精妙,高低合体,笔墨简约灵动。虽然画卷很长,但是画中的细节体现得淋漓尽致。
从中华人民共和国成立至今,《千里江山图》卷共公开展出过5次。一次是在20世纪50年代,一次是在80年代;进入21世纪,《千里江山图》卷分别在2009年和2013年展出,最近的一次展出是在2017年9月,为全卷展出。
画家陈丹青看了2013年的展出,他说:“我就去看,脑袋就抵在展柜的玻璃上看,看得像个傻子一样,实在是太辉煌!”
陈丹青说,通常成年的老成的大师,喜欢做减法,也就是所谓的取舍和概括,可18岁的王希孟,在忙着做加法。人在18岁的年纪,才会有这股子雄心和细心。《千里江山图》卷一点不乱,不繁杂、不枝蔓,通篇贵气,清秀逼人。我们想象中的中国古典画家,总是白胡子老人,在这里,我分明看见一位美少年,他不可能老,他必须18岁,再小几岁,再老几岁,都不会有《千里江山图》卷。
然而,《千里江山图》卷是这位少年的惟一传世之作,清代鉴古家宋牧仲在《论画绝句》中惋惜不已:“宣和供奉王希孟,天子亲传笔法精。进得一图身便死,空教断肠太师京。”并注云:“希孟天资高妙,得徽宗秘传,经年设色山水一卷进御,未几死,年二十余。”
但我们不妨相信,王希孟来到这个世界似乎就是为了留下这幅画卷,18岁时世间的混浊和苦难还不曾在他眼睛里留下痕迹,单凭着独属于翩然少年的灵气,就可以成就这纤尘不染的千里江山,即便历经千年,我们依然被那青绿山水的勃勃生机狠狠击中心灵。
《千里江山图》卷在2017年9月展出时,观众云集,排队参观。这次展出之后,我们恐怕有很长时间又看不到《千里江山图》卷真容,因为《千里江山图》卷使用了很多矿物质颜料,颜色很厚,开卷可能即有些微损伤。所以,对于《千里江山图》卷,首要任务就是保护。
故宫博物院院长单霁翔说,故宫的重要书画作品每次展出都不能超过两个月,展出以后还要回去“睡觉”,且不得短于三年。
守护——大国本色
1113年,王希孟将《千里江山图》卷呈给了宋徽宗,此图被赐予蔡京;1126年,蔡京被宋钦宗废黜,财产被查抄。金军破汴时,此卷在汴京散佚,南宋理宗时再次入宫,有“缉熙殿宝”为证。
到了元朝,为元代高僧溥光所藏,并有接题,后人从中得知他曾赏阅近百次。溥光后易主,不知何人,一直递藏到明末清初梁清标处,其藏品中的多数流入清宫,也包括此卷。1922年被溥仪以“赏赐”溥杰的名义盗走。
从此,这幅画就随着溥仪一路颠沛流离,从北京到天津,从天津到东北,成了伪满皇宫里的收藏。1945年,日本战败。伪满洲国覆灭。这批书画被溥仪的侍从偷出来,卖往天津,当时被称为“东北货”。后被古董商人靳伯声所获,移交文化部文物事业管理局,1953年拨交进入故宫博物院。
溥光对《千里江山图》卷推崇备至,在卷后题跋中赞道:“在古今丹青小景中,自可独步千载,殆众星之孤月耳。”
自唐起,大青绿金碧山水,华丽工整,偏好厚重的石青和石绿。山石轮廓勾金,笔触明确,画面明亮,突显金碧辉煌,具有中国富贵与豪华气派,更能衬托唐朝国势的强盛威远。中唐后,国势减弱,淡雅水墨风起云涌,青绿之姿逐渐被边缘化。
宋代画院兴起,以《千里江山图》卷为首,借鉴唐风的雄浑、稳健、辉煌的笔墨语言,画家们多注重写实景、追古意、出新境,艳丽富贵的中国色彩重新回到人们的视野。
到了中国近现代,青绿山水名家辈出,多表现现实主义题材,壮写讴歌祖国美丽河山,展示催人奋进的民族精神。青绿山水画是国力鼎盛的中国形象, 青绿山水的随类赋彩,更是象征着蓬勃的生命力和社会活力。
青绿山水是大国本色,标志着中国重新回到华夏文明进程中。《千里江山图》卷离我们这个时代很遥远,但依旧传递到我们的血液中。回溯传统,展望未来,从古意生发心境,追溯曾经被我们遗忘的方式。
2008年北京奥运会开幕式的《画卷》环节,《千里江山图》卷也位列其中,画卷伴着水墨现代舞翩翩展开,仿佛为全世界徐徐道来,中国的,我们的,千里江山。
对我们而言,虽然离《千里江山图》卷画作很远,但离它所传递的精神很近。
《国家宝藏》,吕逸涛、于蕾主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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